孙子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事统帅,懂得纵览全局,根据攻守易形之势,灵活调整作战方式和策略,从而带领军队不断创造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奇迹,是为将为帅之道的核心之所在。而在我军众多将领中,粟裕就是这样一位极富灵活多变思维,善于转换战场攻守之势的军事统帅。粟裕打仗往往善于夹缝中捕捉战机、创造机遇,作战特点尤其讲究险中求胜,常常敢于用五分的把握去打七分的仗。在奇袭官陡门战斗中,他长途奔袭、出其不意,一举攻克日寇重兵防守的官陡门据点;在车桥战斗中,他以一招“黑虎掏心”杀得守备车桥日军鬼哭狼嚎;在孟良崮战斗中,他力排众议,率先打掉了国军王牌主力74师;在淮海战役中,他指挥的华东野战军奇袭碾庄,痛歼黄百韬的第7兵团10万人,粟裕麾下的华东野战军甚至创造了独立歼敌44万余人的记录。因此,毛泽东说:“淮海战役,粟裕同志立了第一功。”;陈毅元帅评价粟裕的作战特点是“愈出愈奇,越打越妙”;刘伯承也评价:“粟裕智深勇沉,百战百胜,有古名将之风”;就连林彪也不得不叹服:“粟裕尽打‘神仙仗’!”。从众多伟人、将帅的评价中足可窥见,粟裕用兵正契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中的一个“奇”字。粟裕打仗善于出奇制胜,归根结底是由于从土地革命、到抗日战争,再到解放战争,我军的武器装备水平并没有从整体上得到全面提升,后勤补给长期处于极度匮乏状态等客观环境形势所决定的。因此,在装备水平低劣的情况下,作为一支军队的统帅,要不断打胜仗就必须通过长途奔袭、出奇制胜、迂回分割等战法上的革新来弥补火力上的弱势。当一种固定思维成为常态惯性时,人性从根源深处就极难摆脱这种惯性的束缚。我军在革命战争年代由于装备低劣和火力的严重不足,在同敌军交火的过程中被逼出了一套游击战和运动战。游击战和运动战的核心都是“避敌主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方针,这两种战法是我军在敌强我弱中赖以生存的制胜法宝。它之所以能帮助我军在强大的白色恐怖中顽强生存下来,最主要的就在于手持低劣武器的红军战士不与敌人硬碰硬,充分发挥机动灵活的作战优势“以小博大”,让敌人刚猛有力的“铁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儿来。而游击战和运动战这种低成本见效快的作战模式,无论是在土地革命年代,还是抗日战争年代,往往都能以最微弱的代价斩获对敌作战的巨大丰硕成果,因此,自我党我军建军以来,绝大多数高级指战员将这两种战法奉为圭臬,甚至都对此走入了迷信的“死胡同”。可不论是游击战抑或是运动战,两种战法本身也有着致命的缺陷。游击战和运动战的优点都属于应对移动中的来犯之敌或通过跨空间的移动调动敌人的游走移动,再集中优势兵力痛歼敌人。而它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对攻坚作战几乎毫无用处。对于龟缩在墙高城厚大小据点,甚至是大中型城市内的敌军,要破城只能攻城,但游击战和运动战强调的是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对于死守不出、负隅顽抗的顽敌来说,原本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两招却在攻坚战面前折戟沉沙,毫无用武之地,我军要想在攻坚战中创造新的辉煌和战绩,就必须另择新的战法,给予敌人狠狠重击。话虽如此,但真要施行起来,何其难哉!攻坚,说到底是火力强弱的问题,谁的火力拳头强大、凶狠,谁就能在攻城战斗中据得先机。可就凭解放战争年代,野战军的那点破烂家底儿,要用猛烈的火力去解决城高墙厚的敌军据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呓语喃喃。抗日战争年代,日寇就是很清楚八路军和新四军炮火薄弱的短板,常常在各个沦陷区内大修城壕和碉堡,以图步步压缩我军活动空间,将攻坚能力不足的我军彻底困死。据《四野名将录》等史料记载,年在打苏北地区的高沟之战时,日伪军就是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和重火力将高沟镇防守得固若金汤。当时的新四军淮海军分区司令员钟伟的部队牺牲了一拨又一拨后,钟伟瞧着战士们白白牺牲而拿不下眼前的小城时,气得他直跺脚大骂:“娘卖X的,给老子挖沟!”。很快,在司令员钟伟的指示下,前线各个攻击部队挥动这铁锹将一条条深沟直挖到了墙角,然后用炸药轰开了日伪军固守的城墙。这是我党我军史上首次采用“挖沟破墙”的战法攻城,钟伟少将也因此战一举成名,其别出心裁的战法也很快被推广到其他部队当中学习。面对攻坚战,当时除了钟伟将军的大胆尝试,八路军山东纵队鲁中军区也曾有过掏空榆树,用铁皮、铁丝缠裹当炮筒,再装上火药制作成大炮什么的,其结果自然最后都无一另外的全是炸膛。不仅如此,鲁中军区也尝试过改良“平射迫击炮”,由于生铁铸炮沙眼太多,铸出来的大炮往往也全部炸膛,更有甚至在见到自制大炮无望的情况下,用辣椒面当“毒气”,待风向合适向据点内的敌人撒去,期望能够把炮楼里的敌人呛出来等等。各种匪夷所思的攻坚手段,归根结底都源于我军攻城力量过于薄弱,没有先进的火炮力量优势。而即便是拥有先进的火炮,我军部分高级指战员未必就懂得如何使用。在解放战争年代,当时军中流传“大炮上刺刀”的说法,意即尽量让火炮向前靠,推拉到敌人鼻子底下,像白刃战那样直瞄抵近射击。因为当时我军的炮兵还无法掌握间接射击,为了攻坚,他们常常使用直射作出攻城方式。这样一来不光暴露了炮兵的位置,还使得炮兵的使用效率极其低下。彼时我军当中,这样乐于使用炮兵的还是值得称赞的,不过是使用水平拙劣了些,但相较之下,有些部队却压根儿都对攻坚利器炮兵丝毫不感冒。比如,年的山东八路军某部在梁山伏击战中缴获日军的意大利野战重炮,却由于不懂得如何操作,在整不懂又觉得无比笨重的情况下,八路军某指战员居然下令把战士们从敌人手中抢过来的重炮全部沉到湖里喂了王八。长期以来我军炮火装备的低劣;部分指战员思想的局限和短视;加之懂得熟练操作火炮的技术人员极为稀少,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军的炮兵建设差强人意,甚至很多部队里攻坚的炮兵都处于空白状态。炮兵建设的滞后虽然占据着主流,但并不意味着我军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炮兵部队。在战争形势从大革命时代的游击战、运动战,到解放战争中的攻坚战的不断变化,战神粟裕首先抓住了战争的整体脉络走向,更是充分意识到了日后炮兵在攻坚战中的重要性。在年的鲁南战役中,陈毅、粟裕的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不仅于此战一举歼敌5.3万人,更是缴获了坦克24辆和多门火炮,其中光是性能优良的美国M式mm榴弹炮就多达48门。美国M式mm榴弹炮是二战时期美国师属炮兵装备,口径毫米,最大射程达11公里。虽然隶属于轻型榴弹炮武器的序列,但其以廉价、设计简便、与火力适中深受世界各国炮兵们的喜爱,其升级版直至今日仍有在部分国家服役,可见其性能的优异。尽管美国M式mm榴弹炮与现代火炮无法相提并论,但放眼同时代的射程仅为米的克虏伯75毫米山炮,美国M式mm榴弹炮无疑是款站在时代巅峰之上的巨炮。粟裕缴获到48门巨炮后,并没有像其他部队那样随意丢弃掉,相反他他将48门巨炮满满当当编制成了一个加强火炮团,直属自己指挥。当时这个炮团才刚刚成立,能够熟练操作美国M式mm榴弹炮的技术人员寥寥可数,粟裕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把国军中“解放”来的炮手继续留任在炮团里,同时从步兵中派出思想过硬的班长具体控制火炮的鸣放,从而既确保了火炮的安全性,又使得短时间内巨炮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的发挥。自此,粟裕开启了我军新一轮亮相的攻坚战法----炮战。斯大林曾说:“炮兵是战争之神”,这话毫不夸张,在二战的斯摩棱斯克战役中,苏军仅凭7门喀秋莎火箭炮就让德军体会到了钢铁被熔化的力量。粟裕尽管没有见识过这种无比惨烈的炮战场面,但他却很清楚,在攻坚战中,炮兵的作用远远胜过步兵的拼死冲锋,步兵拿不下来的工事,炮兵只要一轮齐集火力的倾泻,顷刻间就能让敌人的工事化为粉齑,因此,炮兵的威力绝不是其它军种所能替代的,粟裕就深谙炮兵的作用和价值,为此,他决定用一场战争来印证炮兵的不俗攻坚作战能力。年4月20日,泰蒙战役打响,驻守泰安城的是蒋介石的嫡系中央军72整编师,该师师长杨文泉出身于黄埔军校二期,在两次东征和北伐战役中,由于表现勇敢深得陈诚的赏识,后经陈诚举荐,杨文泉做到了蒋介石的心腹职务--少校参谋。淞沪会战时,杨文泉曾率旅血战日寇的金泽师团;在粤北会战中,他的50师猛冲猛打一路杀得日军师团溃不成军,从日寇手中夺过了粤北重要城镇英德、翁源等地,有力地支援了第十二集团军的对敌作战;在湘西会战中,他的94军更是痛歼日寇58旅团,取得了湘西会战的首捷。正是由于杨文泉的出色战功和贵人陈诚的赏识和推荐,蒋介石也将杨文泉视作自己的心腹嫡系之人,因此,杨文泉统率的整编72师就成了蒋介石非常重要的嫡系部队。杨文泉的整编72师前身是改编自滇军,滇军善于山地战,短于平原作战,恰巧泰安城高墙厚背靠泰山,北有摩天岭设防阵地,城西南有能控制全城的重要设防阵地蒿里山,72军凭借着地利将泰安防守得宛如铁打的一般,任由我军的数次凶猛冲锋都无法攻克。直到后来我军82师的83团集中两个营的兵力南北夹攻摩天岭守敌,摩天岭才被我军勉强拿下。中央军的杨文泉部尽管丢失了摩天岭,但手中却牢牢占据着嵩里山,任凭我军如何不计代价地猛冲猛打,中央军的嵩里山却丝毫无法撼动。其实,粟裕的计划是在打下泰安城的同时实现歼灭增援之敌。为此,粟裕将第一纵队和第三纵队提前埋伏在了泰安城以南,试图以攻打泰安城引诱南面仅有一天里程的大汶口镇敌整七十五师、整八十五师出兵援助,从而达到一场战役三场歼敌的奇效。当时对于我军向泰安城内的中央军杨文泉部发起猛烈的进攻,大汶口镇的两股敌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粟裕决定来给泰安城“加点火”,于是将榴弹炮团48门巨炮拉到了泰安城外,对准了久攻不下的嵩里山就是一顿暴雨般的倾泻,仅仅来回几下子的猛烈炮轰,死守嵩里山的中央军精锐再也扛不住了,纷纷败逃了下来,我军至此全部占领敌人的外围据点。按理说,此时与泰安城唇亡齿寒的大汶口两股敌人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了,是时候该去支援杨文泉的中央军了,可粟裕预设的一纵和三纵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两股敌人前来自投罗网。原来,这并不是大汶口的两股敌人不愿前来营救中央军的杨文泉72整编师,而是蒋介石看破了粟裕极有可能在去往泰安的路上预设了伏兵,因此下令不准前往营救中央军的杨文泉部。其实,蒋介石的猜测没有错,粟裕的确安排了两个纵队的兵力等候着大汶口镇两股敌人的“大驾光临”,只可惜被蒋介石识破,粟裕只得放弃“以炮助战,围点打援”的战法,转头将炮火全部发泄在了杨文泉的整编72师身上,一顿炮火打下来杨文泉被打得呱呱乱叫,最后生生沦为了我军俘虏。事后,杨文泉不得不承认:“你们有这么多大炮,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们的炮兵火力组织得这么好,步炮协同得这样密切,更是我们没有想到的。”粟裕榴弹炮团的首次亮相可谓一鸣惊人,他不仅让兄弟友邻部队见识到了火炮在攻坚作战中的重要性,更是从根本上改变了我军部分高级指战员刻意忽视火炮的局面,同时,粟裕作为能征惯战的百战名将,其懂得将火炮的攻坚效果与灵活的围点打援相结合的战法自此名扬山东,使得山东战场的国军无不胆颤心惊。从名将到战神,从小兵到统帅,不仅仅是要具备过硬的军事指挥艺术和综合素养,更多的是要有一个富有前瞻性的头脑,粟裕将军以其高瞻远瞩的前卫理念,无愧于新中国军队的伟大缔造伟人。明月秋风照当年
你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